“下一个!”
粮仓之前,禁卫军的士兵把守站立,手中拿着粮袋,朝着身前的队伍大喊。
一学徒立一木桌,坐在旁边,每有人领一袋粮后,便到此记录。
刚修建好的公共粮仓前,长队如蛇,延绵深远。
人潮拥挤时,阵阵推搡,不满的人偶尔发出抱怨,语气却异常无力。
已经饿得说不出话来了。
每个人都衣袍褴褛,脚带黄土,脸色枯黄如蜡,形同死尸。
年前的雪灾,让意大利的冬小麦颗粒无收,好在还有埃及和阿非利加两大行省,作为罗马的粮食重镇兜底。
可如今雪灾之后的水患过后,再接两月大旱,连续几场要命的天灾,是彻底榨干了意大利的余粮。
此时还没进夏天,气温便已堪比盛夏。
高温的空气随着呼吸进出,灼烧着口鼻和肺泡,令人喘不过气来。
罗马城中水源枯竭,一片死气。
城外地面龟裂,土地开始沙化,连新春刚长的葡萄藤都已变成焦色。
曾经繁华的大街上,遍布着乞丐和饥民,他们靠在薄薄黄沙包围的残垣上,等待着施舍和死亡。
公共的演讲台上,苍老的祭司泪流满满,双臂张开,仰天长啸。
“罗马啊,末日已经到来了!”
“这是神灵降下惩罚!”
“都因为一个不列颠的蛮子,一个诸神的敌人,蛊惑了我们的皇帝,迷惑了她的心灵!”
“罗马的忠臣尽被屠杀,神圣的奥古斯都血脉更被蛮族污染!”
“是时候为我们的皇帝,清除奸臣的时候了!”
“......”
只可惜,不管他如何讲演,附和的人少之又少,偶有几个愤世嫉俗者,跟随者吼上几声。
而其他的百姓,都实在太饿了。
踏踏踏!
机械的脚步声,忽从街头传来。
方才还纵情演讲的祭司,顿时大惊,从讲演台上跳下。
接着黄土风沙之中,百人的禁卫军列队,缓缓从他们身旁经过。
退散的行人呆呆看着他们,直至军队走远。
“看他们的样子,应该是赶去其他城市救灾的。”
一人张开干裂的嘴唇,叹道:“不管怎么说,我们的皇帝是好皇帝啊,救灾的粮食和水到现在还没断过。”
“陛下更是把自己的豪宅和庄园拆了,给我们换取粮食和住所。”
“是啊,之前禁卫军抢的钱,也被她直接还给了我们。”
“就算这样,神也要惩罚罗马和她吗?”
有人不解发问,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。
若是再如此下去,救济的粮食一断,那他那一家老小就要活活饿死了。
“你们难道就没发现吗,这不是我们皇帝的错,都是那个不列颠人的错,”
祭司闻言走来,愤然道:“只有恶魔才会是银色的头发,所以自从他来到罗马后,罗马就从没有一天太平过!”
此话一出,众人沉默下去。
偶尔有人咳嗽了两声,却也说不出话来。
仅剩几对无神的双眸抬了起来,疑惑且迷茫地看向天空,看向那远处的帕拉丁宫殿。
“不管怎么说,粮食还没断,我们还活着,不是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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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时,元老院内,朝野之间。
天象引起的浮言,开始漫向了罗马的女皇帝。
敌党借此散播流言,顺势掀起的政潮,如今已暗流汹涌。
“祭司,余最后问你一次。”
尼禄冷淡的声音,在圆厅中回荡,“今年入春,罗马为什么不下雨?”
老祭司站在元老院门前,双手被捆在身后,双肩被两个禁卫士兵按住。
他那对浑浊苍老的眼直视着女帝,笑道:“
陛下宠幸罪奴,亲信奸佞,所以滥杀忠臣,洗劫神庙,玷污神灵,导致民不聊生,所以这是上天的示警!”
此言一出,圆厅中所坐的众元老,皆发出叹息。
老祭司身后的禁卫军动了,左右两人同时后退半步,接着脚跟抬起,狠狠朝着他后腿弯处踹去。
咚!
老祭司跪下了。
军士顺势抽出短剑,剑刃横在了他的脖颈边。
尼禄扫视了一圈圆厅,视线在那些拥护太后的元老上稍作停留,接着看向跪倒的老祭司。
“余换个方式问你,这些话是谁让你说的?”她问道。
厅中,几个老人不安起来,屁股开始轻轻挪动。
老祭司闭上了眼:“我是朱诺神庙的祭司,是婚姻和母性之神的代表,除了母神朱诺,没有人能让我说话。”
“......”
老祭司睁开眼:“甚至是你!”
尼禄久久沉默,轻轻挥了下手。
“通知神庙的学徒来收尸吧。”
元老院一片哗然,元老们面面相觑,有人欲言又止,有人满目惊讶,有人神态了然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