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很怀疑你究竟是想嘲笑谁。”灰狗盘腿坐着,朝他稍稍低下头。
“好吧,”萨塞尔半跪在她面前,梳过她的头发,从耳畔直到肩头再到指间,“如果你觉得我在讽刺你,那就当我在讽刺你吧。反正,世上有太多拿依恋关系冒充爱的人了。人们相信自己爱着某个他们依恋的人,为了这份感情,就去掠夺整个世界。其它人不管同意与否,都会为此付出代价,——奴役和死亡、损害和痛苦、战争和祸乱,只为了那些仅仅对他们自己才有价值的情绪。与其说它是爱,不如说是一个人扭曲的生存方式,——尝试从他所爱的人身上汲取生命,以求哺育自己,不然就无法继续把生命的路走下去。所谓的依恋和仰慕,大抵就是这么一回事。你觉得,我会需要你、或者需要任何人来维系我生命的存在、内心的完整吗?”
“所以你想否定它们?”她带着阴郁且渗人的微笑问道,像是死人一样。
萨塞尔已经看惯这表情了,一方面她确实有着她神情所蕴含的威压迫力,不过另一方面,距离太近的事物也很难带来更多恐惧了。“你知道我不需要,这已经足够。”他说,“虽然至今我也没能劝说成功狗子,不过我相信,你能比她更理解我一些。”
“说到理解,你自己又如何?”
“虽然很难,但我希望自己能理解你,或者至少你我之间能以更友善的方式相处。”
“也许这已经是我表达友善的方式了。”灰狗说着闭上一只眼睛,“你说呢,我的小主人?你我之间对友善的定义是否有些区别?”
“好吧,好吧,是有些区别。”萨塞尔抬起手来,把灰狗的一束头发盖在蝴蝶幼虫身上,“如果我能更理解你一些,我会试着往你心里的友善再走进一点。”
“我必须得说,要我理解你其实也很难。”
“但是这没关系,”萨塞尔笑笑,“人们待在一起,本来也不是因为任何崇高的理由,就像此刻我和你距离这么近,不过是因为天气严寒,你我需要倚靠在一起相互取暖。这也是其很多人走在一起、成为家人的原因。我想,有时候人们不希望它看上去如此浅薄、如此直白,就会用一些美丽的辞藻来修饰。但要我说,生活本来就是如此浅薄,感受现有的东西也未尝不可。我可以看到真相,但我并不介意,可以照样过我自己的生活。你却满脑子想把我彻底拽进你的世界,拖到你的深渊里去,用来装点你精心编织的假花......”
“你看到的真相是什么?”
“真相就是,隔着遥远的距离去喜欢一条漂亮又优雅的母狼很容易,但你每天都在跟我打哑谜,把说话弄得像是朝堂争论一样疲惫;你的共生者则隔三差五想饮我的血,吃我的肉,把屋子里的家具撞得东倒西歪,碗和碟子碎得到处都是;到了半夜时分,你像个幽魂一样失踪,留下你的共生者和狗子争吵厮打,为了一点城堡主人送来的食物发出巨大的声响,哐啷哐啷砸个不停;然后等凌晨时分你现身了,你就开始对你放纵了半夜后摊睡在地的共生者指指点点,这时候菲尔丝推门近来,问我为什么也顶着一副黑眼圈......”